三年前，当匈牙利议会的一名极右翼议员邀请媒体观看她撕碎一本童话书时，书中有一个同性恋灰姑娘，只有一名记者到场。

　　但是，这场由边缘民族主义议员多拉杜罗(Dora Duro)发起的反对“同性恋宣传”的孤独、古怪的运动，已经像滚雪球一样，演变成一场由政府领导的全国性运动，要求在匈牙利限制对同性恋和变性人的描绘。

　　这场运动让书商们感到不安，他们被要求将那些“普及同性恋”的作品包装起来，以防止年轻读者浏览，这也让匈牙利的一家主要文化机构感到不安。

　　上周，匈牙利国家博物馆(Hungarian National Museum)馆长被解雇，原因是他举办了一场新闻摄影展，其中一些是穿着女装的男性，他还暗示，他的工作人员没有法律权利检查游客是否年满18岁。

　　这次展览展出了几十张由阿姆斯特丹世界新闻摄影基金会(World Press Photo Foundation)获奖的照片，展览已经进行了数周，杜罗和一位朋友去看了看，注意到其中几张是为《纽约时报》拍摄的菲律宾老年同性恋者的照片。

　　她还对那些她认为是在给年轻游客“灌输思想”的解释性文字感到不安，于是给匈牙利文化部长雅诺斯·萨克(Janos Csak)写了一封信，抱怨穿着高跟鞋和涂口红的男人的照片违反了匈牙利的一项法律，该法律禁止向未成年人展示被视为促进同性恋或性别流动性的内容。

　　部长命令博物馆禁止18岁以下的人参观展览。

　　匈牙利摄影师塔马斯·雷维兹(Tamas Revesz)已经组织了30多年的年度展览，他说，当他到达博物馆时，发现入口处有限制成年人进入的标志，“就好像这个地方是一家色情商店”，他惊呆了。

　　他哀叹道，杜罗“不会被乌克兰战争或可怕的生态灾难的照片打扰，但她会被一个穿高跟鞋的男人打扰。”这太荒谬了。”

　　这项禁令是匈牙利稳步转向利用lgbtq问题作为动员选民的工具的一部分，这个国家在某些地方仍然高度保守，尤其是远离首都布达佩斯这样的大城市。

　　“他们都需要在政治上得分，这是赢得一部分人选票的简单方法，”参观了展览的生物学研究员胡巴·谢比克(Huba Szebik)说，他惊讶地发现“绝对没有什么令人不安或挑衅的东西”。

　　76岁的退休人员祖莎·西蒙尼(Zsuzsa Simonyi)从匈牙利西部赶来参加这次展览，她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大惊小怪。“21世纪的青少年不会因为看了这些照片而变成同性恋，”她说。

　　2020年，杜罗的撕碎行为发生八个月后，由总理维克托·欧尔班(Viktor Orban)领导的青民盟(Fidesz party)主导的议会通过了一项“儿童保护法”，并在最后一刻进行了修订，将打击恋童癖与限制同性恋和变性人的展示联系起来。

　　该法律规定，未成年人获得“宣传或描绘”任何与出生时性别认同不同、“变性或同性恋”的内容是非法的。

　　“我不认为欧尔班厌恶同性恋，”绿党(Green party)的同性恋议员彼得·昂加尔(Peter Ungar)说，“但他希望避免把选票输给极右翼。”如果你打不过他们，那就加入他们。”

　　2021年的立法在关键的大选前不到一年颁布，帮助青民盟改善了其赢得选票的形象，成为基督教价值观的坚定捍卫者，这一形象因涉及该党忠诚者的一系列性丑闻而严重受损。

　　其中包括2020年12月，一名青民盟高级议员在布鲁塞尔被捕，原因是他参加了一场全男性狂欢，然后试图从排水管中逃跑，违反了对新冠肺炎的限制。早些时候，一位著名的青民盟市长被拍到在一艘游艇上参加男女混合的狂欢。

　　新法律被搁置了一年多，但随着市政府和欧洲议会(European Parliament)选举的临近，欧尔班政府启动了其中的条款。今年3月，当局颁布了一项法令，禁止在学校和教堂200码范围内“展示或普及同性恋”。在其他地方，所有针对未成年读者的含有同性恋内容的书籍都必须用塑料包装。

　　消费者保护机构的卧底检查员开始走访书店，并对违规行为处以罚款。本月，当局将打击范围扩大到国家博物馆，并于周一解雇了博物馆馆长拉兹洛·西蒙(Laszlo Simon)，原因是他嘲笑了只有成年人才能进入摄影展的要求。

　　“这是一场规模庞大的运动，产生了巨大的寒蝉效应，”大赦国际(Amnesty International)驻布达佩斯研究员埃斯特·米哈里(Eszter Mihaly)说。

　　布达佩斯市中心一家私人书店的经理诺伯特·萨博(Norbert Szabo)说，他对哪些书需要包装感到“非常困惑”，只能依靠出版商告诉他，如果不封印，哪些书可能会违反法律。

　　为了安全起见，他在柜台后面放了一些书，包括以色列同性恋作家尤瓦尔·赫拉利(Yuval Harari)的新书《势不可挡的我们，第二卷:为什么世界不公平》(invincible Us, Volume ii: Why the World is not Fair)。

　　这本书的匈牙利语版的目标读者是年轻人，上面附有出版商的注释，警告说，书中的文字需要用塑料密封，“因为有些页面涉及与同性恋有关的历史事实”。

　　“我们都认为2021年的法律只是选举前的举措，但今年春天他们开始对书商处以罚款，”著名作家、大型连锁书店里拉(Lira)的董事克里斯蒂安·尼亚里(Krisztian Nyary)说。他说，里拉因出售《心动》(Heartstopper)而被罚款约3.4万美元，这是一本面向年轻人的图画小说，讲述了两个男生之间的爱情故事。“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补充说，这是“给整个行业的一个信号:小心。”

　　同样被罚款的还有匈牙利最大的书商Libri，它的所有者是欧尔班的亲密盟友。

　　博物馆馆长西蒙先生也收到了同样的警告。他是青民盟(Fidesz party)的长期忠实支持者，曾是国会议员，他投票支持2021年的“儿童保护法”，并在博物馆迅速执行了文化部长的要求，限制人们进入摄影展。

　　但他嘲笑仅限成人观看的规定适得其反，从而毁掉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因为这一规定在照片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并增加了上座率。在Facebook上的一条消息中，他讽刺地感谢杜罗制造了这场骚动，并发布了一张等待入场的人群的照片。

　　“国家博物馆生机勃勃。谢谢你，亲爱的杜罗众议员，”他写道。在被解职后的一份声明中，他否认自己“破坏了儿童保护法”。我承认这个决定，但我不能接受。”

　　杜罗现在是议会副议长，她在接受采访时说，她的本意绝不是让博物馆馆长被解雇，但她补充说，他破坏了保护匈牙利青年的斗争，罪有应得。

　　她领导的激进党“我们的国家运动”(Our Country Movement)在最近的民意调查中遥遥领先于自由派团体，她称自己的撕书行动是“一次成功的行动”，有助于唤醒整个国家，“更好地了解我们的孩子所面临的危险”。

　　汉娜·雷耶斯·莫拉莱斯(Hannah Reyes Morales)是在接受《纽约时报》的委托时拍摄的这些照片，引起了博物馆的轰动，并获得了世界新闻摄影奖(World Press Photo award)。她说，她拍摄的马尼拉一个名为“金同性恋”的社区“并不危险或有害”，而是描绘了“温暖、善良和有爱心的人类”。

　　她说，她“对他们的故事被隐藏在阴影中感到难过，这反映了金同志多年来不得不经历的压迫。”

　　《纽约时报》的女发言人妮可·泰勒(Nicole Taylor)说:“汉娜的照片是一篇有力而深刻的摄影文章，让人们看到了一个受压迫的群体，并有助于增进对他人生活的理解。”我们谴责任何政治化或审查重要新闻工作的举动。”

　　这次展览的组织者雷维兹哀叹，作为一个以文化闻名的国家的首都，布达佩斯可能会陷入一种让人想起匈牙利共产主义历史的审查热潮。布达佩斯加入欧盟已有近20年。

　　他说:“我组织这些活动已经有30多年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他说，匈牙利是第一个举办世界新闻摄影展的东欧国家，在此之前只遇到过一次政府干预——1977年，当时负责文化事务的政治局委员Gyorgy Azcel宣布苏联持不同政见的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Aleksander Solzhenitsyn)的照片“不受欢迎”。

　　画像被撤下，移到了女洗手间。

　　巴纳巴斯·海因茨对本文有贡献。

　　安德鲁·希金斯(Andrew Higgins)是驻华沙的东欧和中欧分社负责人。他曾是《纽约时报》驻莫斯科的记者和分社社长，是2017年普利策国际报道奖的团队成员之一，并在1999年担任《华尔街日报》莫斯科分社社长期间领导的团队获得了普利策奖。更多关于安德鲁·希金斯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