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克里斯特尔·巴亚特裹着阿富汗国旗,凝视着武装的塔利班士兵,在喀布尔街头游行,抗议极端组织的回归,呼吁维护她的国家来之不易的自由。
她的行为使她成为众矢之的。
年仅24岁的巴亚特从未真正体验过塔利班统治下的生活。从小到大,她在书中读到过这个组织,也从家人那里听说过这个组织,但对她来说,塔利班已经过去了——未来是光明的。
在塔利班卷土重来之前,巴亚特曾在印度学习,最终回到阿富汗,成立了专注于民权和政治问题的智库“正义与平等”。
作为巴亚特族的一员,她还为改善对少数民族的社会和教育包容而开展活动,并计划竞选议会席位,代表她的社区。
她对《国家报》说:“阿富汗对我来说是天堂,那里非常和平——尽管我们有不安全感,但我和家人住在家里,和朋友住在一起。”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美军于2021年8月开始撤离阿富汗,最后一批士兵于8月30日撤离。
当巴亚特听到喀布尔即将落入塔利班之手的消息时,她有一种深深的背叛感。
“老实说,这真是难以置信,”她说。“因为国际社会之前一直说我们可以信任他们……但是因为我们信任他们,当塔利班进入喀布尔时,每个人都感到震惊。
“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梦想正在我们眼前死去。”
当全世界都在屏息观望塔利班下一步的行动时,巴亚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说:“(这群人回来后)第二天,我从窗户看到塔利班正在把所有女性的照片从公共场所移走。”
“我对自己说,‘不,我必须做点什么。’”
她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让他们和她一起在阿富汗独立日上街抗议塔利班的回归。
“每个人都说,‘克里斯托,你疯了’,”她说。“我想,‘我们还剩下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有尊严地死去总比屈辱地活着好得多。”
巴亚特女士是为数不多的女性抗议者之一,她们参加了在喀布尔市中心举行的示威活动,要求塔利班保留妇女和其他团体自上次掌权以来赢得的权利。
她说,虽然害怕,但她很自豪地提出抗议。后来她接受了《纽约时报》的采访。
她的故事在网上传播开来,尽管许多人支持她,但也有人谴责她,说她“反对宗教,反对(阿富汗)文化”。她听起来像西方人的名字对她的案子毫无帮助。
尽管死亡可能会给她带来尊严,但巴亚特女士意识到,只要塔利班掌权,死亡就意味着她的家人将受到持续的迫害。
所以他们决定逃跑。
数千公里之外,南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的电影制作人兼人道主义创新讲师丹尼尔·德鲁霍拉(Daniel Druhora)在“数字敦刻尔克”(Digital Dunkirk)工作,这是一个非正式的全球网络,帮助处境危险的阿富汗人离开阿富汗。
他的家族史促使他加入了这个网络,因为他的父亲是一名牧师,也是一个受迫害的基督教少数群体的成员,在一位加拿大教授的帮助下,他得以从后共产主义时代的罗马尼亚移民到美国。
“想象一下我的办公桌:你有我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满是喀布尔机场的实时地图和不同平台上的聊天框,一个与国务院人员聊天,一个与军方人员聊天,中央情报局特工聊天,一个与试图逃跑的阿富汗人聊天,非政府组织人员,记者,摄影师,“所有人都在实时分享信息,”德鲁霍拉说。
他和他的一些学生、电影制作同事以及其他志愿者一起,每天花几个小时打电话、写电子邮件、整理文件——尽他所能把人们救出来,所有这些都是绝对保密的,以保护撤离者和那些在地面上帮助他们的人。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他说。这些士兵和阿富汗盟友冒着生命和事业的危险营救他人。我们只是试图利用我们有限的知识和资源来帮助阿富汗人自助。”
德鲁霍拉先生最初是通过他的组织试图帮助的另一个人得知巴亚特女士和她需要逃跑的。
“她在他们(塔利班)的暗杀名单上,目前她在机场,”德鲁霍拉回忆他的联系人说。“你能跟她谈谈吗?”
他了解到,巴亚特女士在西方几乎没有联系人,没有与美国有关的文件,没有申请签证,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或证明她需要逃离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德鲁霍拉打电话给救援网络的另一名成员,后者能够起草一份用美国政府抬头的文件,为巴亚特提供担保。
由于害怕在塔利班检查站被认出来,巴亚特穿着罩袍,带着姐姐的护照,在Druhora先生的指示下,前往机场的修道院门,几天后,那里发生了一场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近200人死亡。
虽然她说很难相信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机场一片混乱,数百人涌向登机口,试图出示他们的证件,登上飞机离开这个国家。
当巴亚特用肩膀挤到人群前面,把自己的手机推到一名美国士兵的脸上时,德鲁霍拉正在给她打电话。
“她说,‘和丹尼尔·德鲁霍拉先生谈谈,’然后她把扬声器打开,我听到,‘什么?’”他说。
“我很快向他(那个士兵)解释了她是谁,她帮助组织了8月19日的抗议活动——他们要杀了她。”
对方的回答很简短:“别担心,先生。我们会照顾她的。”
巴亚特女士和她的家人很快被拉出大门,经过处理,然后被赶上飞机。
两年后,巴亚特重新定居在犹他州,她说这里让她想起了家乡。
她说:“人们的热情好客,对我来说很像阿富汗,我在这里感到很平静。”
虽然她已经找到了欢迎和安宁,但她仍然渴望喀布尔。
“我想念我家里的图书馆。我想念我的书。我怀念和朋友们在咖啡馆里度过的时光。”
巴亚特女士一直孜孜不倦地帮助犹他州和家乡的其他阿富汗人,开设了水晶巴亚特基金会(Crystal Bayat Foundation),专注于“三个e”:教育、疏散和赋权。
“我的梦想是扩大我在阿富汗的教育项目,”她说。
“我真的很想帮助更多的女孩和妇女,她们被排除在工作和学校之外。我希望我的国家是自由的,看到一个女性可以工作而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别和身份的国家。”
她担心阿富汗教育系统的现状,妇女和中学年龄的女孩被禁止进入教室,塔利班的课程主要集中在向学生灌输极端的伊斯兰教。
当被问及国际社会是否辜负了阿富汗时,巴亚特态度坚定。
她说:“在阿富汗的失败是国际社会的失败,因为他们在阿富汗投入了数百万美元,在阿富汗呆了20年,但他们失败了。”
“他们从阿富汗撤军的方式是可耻的。”
巴亚特逃离后,德鲁霍拉一直与她保持联系。
2021年11月,在德鲁霍拉先生组织的南加州大学校园活动中,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见面,巴亚特女士是演讲嘉宾。
他说:“阿富汗已经成为被遗忘的故事。“当我最近和她坐下来时,我和她谈了这件事,比如其他危机是如何把它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的,因为每个人都转向了下一场大火。
“但她仍然是一种声音。”
巴亚特向国际社会发出的警告是,阿富汗正再次成为基地组织(Al Qaeda)等恐怖组织的避风港,这将产生地区性和全球性的后果。
她说:“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拉斯维加斯发生的事情就留在拉斯维加斯。”“阿富汗发生的事情不会停留在阿富汗。”